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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 十九年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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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 十九年後

這是夏洛特離開的第十九個年頭,我坐在教師席中,冷淡而又不耐煩的看著這年覆一年的分院儀式。

我一向不喜歡這樣的場合,對我而言,真正能令我緊繃的大腦放松下來的,是一屋子古老的書籍,和滿室彌漫著的魔藥香氣,而不是坐在這裏看著一群頭腦簡單的孩子,為自己被分到了格蘭芬多而洋洋得意。

格蘭芬多……

我的目光聚焦在那個人群中黑發蓬亂,憂心忡忡的男孩身上。

波特家的孩子,簡直像是哈利·波特的覆刻版,而那個救世主渾身上下唯一還算看得過去的綠眼睛,卻在這個孩子身上消失了。

我有些惋惜,莉莉的影子在這裏就不見了蹤影。

我再也不能看見那雙生機勃勃的綠眼睛,她給我留下的不過只剩下一些僅供回憶的舊照片罷了。

不過如今的我,不再是從前那個將一切生命獻給莉莉的人了,我不再以她為核心過活了。

我依舊深愛著她,只愛著她,但我沒有資格,也沒有權利像從前那般揮霍著夏洛特重新賦予我的生命了。

“阿不思·西弗勒斯·波特。”那個我依舊很討厭的納威·隆巴頓,手裏抓著一串墜在他腳邊的名單,喊著那個男孩的名字。

禮堂內起碼有半數的目光聚焦在我的身上,我有些氣惱,也有些尷尬。

於是我擺出了個更臭的臉色,將那些不知好歹盯著我的人,一個個都瞪回去。

最不知好歹的應該是那個男孩的父親,我救了他一命,他卻用我的名字命名他的兒子。

他的尊敬,我只能曲解為羞辱。

“斯萊特林!”

我驚訝的瞪大了眼睛,不可置信的望著阿不思·波特,看著他皺著眉頭,郁郁寡歡的走向歡呼的斯萊特林學院。

波特家的孩子,斯萊特林?

我藏在桌子下的手悄悄的掐了自己一把,才發現並不是做夢。

我若有所思的望著那個男孩,怯生生的和斯科皮·馬爾福握了握手,又低著頭悄悄的咬著耳朵,不知道在說些什麽,我想著,來日方長,我總會搞清楚這個和波特一家格格不入的男孩,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。

就在這時,另一個名字打斷了我的思緒:“夏洛特·錢寧!”

我心中一顫,喉嚨不由自主的動了動。

我向前探著身子,想將那個人瞧仔細。

一個嘴角淺笑著的女孩,停止了和另一個孩子的說笑,昂著頭大大方方的走上前來,絲毫沒有其他孩子的擔心和膽怯。

她一頭及腰的黑發以一種打理精致的方式微微卷曲著,散在腦後,身上穿著的巫師袍子幹凈整潔又合身,她微微笑著的神情,使她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自信的光輝。

我立馬就確信,她不是我所熟悉的那個夏洛特·錢寧。

她們之間的不同,不僅在於那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。

我所認識的夏洛特,氣質內斂,而不是像這個孩子這般外放,她從不會在穿著和頭發上花這麽多的心思,也不會將自己的光輝毫無保留的釋放出來。

她總是藏著掖著,將自己最好的一面藏在無人可知的角落裏。

她喜歡淹沒在人群,她喜歡自己偷偷享受著自己的成就。

這個世界上,只怕除了我和黑魔王,再沒人能發現她身上那種細水長流的明媚了。

她留給這個世界的驚艷,怕是只定格在了霍格沃茨的那場大戰中。

她曾經有多喜歡以惡人的面具示人,那一晚的她就有多令人驚訝。

可惜那晚的光景我沒能有幸得看一眼,她剩下的事跡我只能從別處聽說。

“斯萊特林!”我的眼眶已經有好久沒有這般濕潤了。

那個女孩扭過頭,對自己的夥伴笑的明艷美麗。

斯拉格霍恩瞇著眼睛笑著,像我這邊側著身子,輕聲道:“挺讓人回憶的,是吧?”

我板著臉,喝了口杯子裏盛著的紅酒,默不作聲。

“只可惜那孩子當年入學的場景,我都記不清了,沒留下多大印象……不過你應該是歷歷在目,對吧西弗勒斯?”

“您想說什麽?”我一字一頓,冷淡的問道。

“那是科特尼·錢寧的女兒,能像她這樣記住夏洛特的沒幾個人了……”

科特尼·錢寧,在我的印象裏,大戰後的她依舊是驕傲的將頭發束的高高的,衣服永遠整潔得體,她如往常一般學習、交友、參加舞會,絲毫沒有在意周圍人的眼光,仿佛夏洛特在她的生命中從未出現,也好像從未離開。

但直到這時我才明白,夏洛特給她留下的人生軌跡,是她永遠也無法忘懷的。

我只聽說,她畢業後就進了魔法部,沒過多久就和一個同事結了婚。後來她似乎在魔法部混出了不錯的成績,再後來懷孕待產,再後來我就刻意的不再去關註她的消息了。

我在逃避,我生怕她過的不好,生怕夏洛特會因此而埋怨我。

不過如今看來,她既然能將子女教養的如此出色,應該是不負夏洛特的期待,成為了一個出色的母親,如此我也能放下心來了。

我的嘴角出現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。

分院儀式結束後,我迫不及待的走出禮堂,巴不得早點將這種場合甩在身後。

我快步在霍格沃茨的走廊內行走著,在心裏琢磨著明天的黑魔法防禦術該如何備課。

就在走過那個拐角後,麥格出現在我眼前,她親和的笑著:“西弗勒斯,你辦公室裏有個客人。”

“我沒興趣招呼客人。”

多年下來,她早已對我的冷漠和刻□□以為常,依舊是不容置喙的拍拍我的肩:“是學生的家長,你要好好招待。”

我滿腹疑問,有哪個學生的家長會和我有交集。

除了那個德拉科·馬爾福,不過我想他現在巴不得趕快和過去的那些事擺脫關系,又哪來的心思來見我。

我打開門後,見到那個背對著我的身影,一陣驚訝,也一陣厭煩和氣惱。

我重重的甩上門,沒好氣的問道:“大名鼎鼎的哈利·波特,有什麽我能為你效勞的嗎?”

我沒有理會他欲言又止的神情,自顧自的整理著有些亂糟糟的桌子。

“教授……”他如今倒是比從前謙遜許多了,看著我的眼神也不再生硬而倔強了,不過我可不在乎。

“我已經不是你的教授了。”我合上了魔藥櫃子,淡淡的說道。

他沈默著,也沒接茬,過了片刻才開口:“聽說阿不思進了您的學院,教授。”

不提還好,一提到他的那個孩子我就憋了一肚子的怒火,就好像他把我這個該死的名字按在他的身上,我就會對他格外柔順一樣。

不過自從覆活後,我的脾氣的確沒有曾經那麽暴躁別扭了。

“怎麽?”我咽下一肚子質問的話語,生硬的反問著。

“只是拜托您多關照他一些,”他誠懇的低著頭,“阿不思這個孩子……有些不一樣?”

“因為他進了斯萊特林?”我冷哼一聲,話語裏的諷刺要多明顯有多明顯。

“並不是……”我其實很欣賞波特手足無措的樣子,“只是,他很敏感……”

我觀察著他誠懇而又憂心的表情,半晌,才滿意的開口:“既然是我學院的學生,我起碼也會關照一二。”

他如釋重負的點了點頭。

突然間有一個念頭冒了上來,我想也沒想便開口了:“那條臭狗如何了?”

話剛說出口我就後悔了,好像我有多關心那條臭狗一樣。

波特仿佛抓到了我把柄一般的笑著:“小天狼星精神好多了,前些日子還親自為我們下了廚。”

我冷哼一聲,那條臭狗做出的飯菜能吃就怪了。

我臉色不好的匆匆將波特趕走了,答應他關照那個孩子,不過是看在他對孩子的關心罷了,別無其他。

我嘆了口氣,抽出一張牛皮紙,開始書寫第二日的教學計劃,恍然擡頭間,便看見了桌子上擺著的兩張照片。

最靠前的是我和莉莉唯一的一張合影,她微笑的樣子是我見過最美的事物。望著她面部柔和的線條,我緊繃的神情也隨之柔和了起來。

但在看到後一張照片時,我的柔和又緊繃了起來。

夏洛特去世後,我跑了一趟錢寧莊園,幫著她的家人收拾她的遺物。

沒有別的原因,我只是覺得我有義務這樣做。

這張照片就是在她的抽屜裏翻到的,我存了個私心,藏在衣服裏偷偷拿走了。

這一張入學照,也是我和夏洛特唯一的合影。

她的淺笑很靦腆,而灰藍色的眼睛看似柔和,卻蘊藏了一股堅韌淩厲的力量。

我放下羽毛筆,拉開抽屜,翻出了一張已經開始泛黃的紙條。

“親愛的西弗:

不要埋怨我的決定,你知道我對自己的人生已經不抱希望了,所以我將這份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。你也許會笑話我的自作多情,但除了你,我想我再也找不到和‘朋友’這兩個字更接近的人了,所以我不允許你這樣死去,起碼不要死在他的手裏。好好活下去,你的人生遠比我的更有意義,所以原諒我的自作主張。答應我,讓這段我們共同擁有的生命,比我值得。”

我已經數不清這是我讀的第幾遍,那天我醒來後,匆匆跑出去,便見到黑魔王對波特瘋狂的攻擊,我從未看過他如此失態的樣子,嘴裏還反覆念叨著夏洛特的名字。

我忽覺不對,這時才在袖子中找到了這張紙條。

我細心的折好,又妥帖的放回了抽屜裏。

我又恍然間想起波特形容的小天狼星,據說是在夏洛特死後被黑魔王的咒語擊中,雖然擋了一下,撿回一條命,卻還是落下個身體虛弱,精神恍惚的毛病。

我起初拒絕為他提供幫助,一方面是因為我和他從未交好,互相之間只有無盡的沖突和厭惡,另一方面,夏洛特是死在了他的咒語之下。

我因此而埋怨他,盡管那不是他的本意。

年紀漸漸的大了,有時候我也會研究命運究竟有多麽可怕。

夏洛特救下了小天狼星,卻也死在了他的手裏。

後來我終於答應為他醫治,一方面是扛不住多方的說和,另一方面是因為他如今大概是唯一和我擁有共同過去的人了。

夏洛特和鄧布利多都相繼離開,我竟找不到一個可以說說話的人,所以有的時候我也會認為夏洛特救下我此舉是個非常糟糕的主意。

盧平那頭臭狼也不在了,所以不知怎麽,在看見小天狼星神志不清的樣子時,我才會發現,原來對於他我也會心軟妥協。

我拿過那張我和夏洛特的合影,仔細的看著,回憶著。

我一直暗中關照著她的家人,她的父親亞瑟在她過世後沒多久也去世了,都說是病逝,但我在他的屍檢報告中看到了過量服用藥劑的說明。就在這種情況下我也會唏噓命運,有人能邁過心結這個坎,有人卻做不到。

海倫繼承了亞瑟的家產,後來她到處旅行,我得到的消息也寥寥無幾,只是聽說她拿著錢寧家的財產做了很多慈善,幫助了很多需要幫助的人。

至於羅伯特,他辭掉了傲羅的工作,整日酗酒,也沒再結婚,至今也沒有個像樣的家庭。

三年前我曾踏足過他生活的地方,整個陰暗的屋子裏沒有多少光線,到處都彌漫著頹廢的味道,我看著他坐在地上,一手拿著酒瓶,一手夾著煙。

我覺得他當時的樣子可悲極了。

我什麽都沒說,就離開了,因為我覺得這樣也算公平。

他傷害了夏洛特,夏洛特的離去又傷害了他。

雖然夏洛特不會希望他過這樣的生活,但如果他要將自己的餘生浸泡在無盡的自我厭惡和愧疚當中,我自然樂見其成。

我將相片放回了原位,看著一卷牛皮紙上的教學計劃,不知怎的竟寫不下去了。

很多人都在潛移默化中,默認了我和夏洛特之間深沈濃厚的感情,就好像她是我另一個天人永隔,得不到也碰不到的愛人一般。

我懶得去糾正他們,也不願再解釋什麽,因為我的人生不需要對任何人做解釋。

如果我需要去解釋什麽,那也一定是對莉莉·伊萬斯,那個我唯一深愛的女人。

而夏洛特·錢寧於我,是除卻莉莉之外,最重要的人。

一個掛心的朋友。

一個逝去的故人。

一個奉獻了生命的恩人。

她也許覺得自己欠了我很多,而我卻覺得我對於她,是永遠也還不完的人情。

我允許將1998年之前的人生,一點一滴,每一分每一秒,任何事,任何情感,毫無保留的全部奉獻給我最愛的莉莉。

但1998年之後的人生,一點一滴,每一分每一秒,任何事,任何情感,我都要遵從夏洛特的遺願,全部自私的留給自己。

她給了我第二次的生命,為自己而活,是我欠她的,也是我唯一報答她的方式。

也許是那個叫夏洛特·錢寧的孩子突然的出現,我的心緒全都亂了,看著眼前的教學計劃,無從下筆,而是滿腦子都是故人和舊事。

我走出門,在夜色中的霍格沃茨一路游蕩到天文塔。

我站在這裏,這個我按照計劃殺掉鄧布利多的地方,我埋葬了我一部分靈魂的地方。

就在這時,天文塔角落中有一絲微弱的銀光,比起天空中溫柔的月光來說,毫不遜色。

我走了過去,卻發現這裏空無一物。

我警惕的舉起魔杖:“咒立停!”

仿佛揭開一層神秘面紗一般的,那一只看似樸實無華但銀光閃爍的銀戒指,靜靜的躺在地上。

我上前撿了起來,依稀覺得有些眼熟。

直到看到了戒指裏側鐫刻的字,我才了然,這是夏洛特時時刻刻戴在手上,不曾摘下來的戒指,我從未問過這枚戒指的來歷,或是象征什麽,不過現在我懂了。

“伏地魔與夏洛特。”

我猜夏洛特對這枚戒指唯一的不滿就是名字了,我猜測她應該會更喜歡“湯姆。”

她的這段感情,我從未妄自評判過,哪怕是現如今,我也仍是不知到底值不值得。

不過如人飲水,冷暖自知。我想只有她自己才明白,如何看待這段感情。

她深愛黑魔王,不亞於我愛莉莉。這段感情折騰了她大半生,她勸說我為自己而活,而她又何嘗做到過這一點?黑魔王占據了她所有的情感,她即使是痛苦不堪,也甘之如飴,即使我勸說過她,她也從未回頭。

即使所有人都將她的這段感情看作是自我毀滅,是將她葬送的唯一理由,我卻覺得,她愛著他,自有她的道理。

她那樣內斂渺小的人,好像天生就具有這種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能力,直到她遇見了黑魔王,是黑魔王將她內裏的光芒,打磨拋光,驚艷明亮的展示在了人前。

只可惜他們二人擁有著同樣的愛意,卻在最後因不同的心之所向,而背道而馳。

我記得夏洛特曾哭著問過我,是不是因迷情劑而生出的孩子,都不懂什麽是愛。

我回答她,迷情劑只是一種藥水,對後代沒有影響。

我沒有騙她,黑魔王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,也深深的愛著她,只是他兒時的遭遇,讓他從不了解愛是什麽。

他們不過是兩個被上一輩深深傷害的人,碰到一起,用愛和恨折騰著對方,卻怎麽也不肯離開對方。

有時候我會羨慕他們的感情,起碼他們之間的那種心靈的契合和聯系,是我和莉莉永遠也望而生畏的。

我尊敬黑魔王所有的成就,因此我從不因莉莉的死而恨他,而是將所有的怨氣都強加給了自己。如此在客觀的角度看來,我曾經當真有一度以為,他們二人會在一起得到善終。

可終究他們起初的路就錯了。

我望著這枚戒指,決定找個機會塞給現在的這個夏洛特·錢寧,仿佛這樣就能了卻我的一樁心事一般。

他說過,只要她還戴著這枚戒指,就不會讓她死。

他承諾過的全部做到了,是夏洛特摘下了它,藏了起來,才慷慨赴死。

我望著窗外的月光,看到天空劃過幾道流星。我從不相信什麽許願一說,但在此時,我緊緊的握著這枚銀戒,許下了一個願望。

我不求我和莉莉,我們之間註定無法在一起,這是我的錯。

但我求,時光再給夏洛特和黑魔王一次機會,如若他們在最開始以正確的路走在一起,我願他們彌補一切今生不能達到的遺憾。

這是我欠她的。

湯姆·裏德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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